第十七章 杰夫新书风波始末6:逃离之崇文门会谈


6月30日清晨,趁着实验室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,我便早早去了机场。几乎每次要起飞前,我都会接到无数通电话,平时没事,都攒到起飞前。上次飞广州便是因为论文的中期汇报要在系统中通过,而杰夫又不在,峰哥萌哥他们又没什么处理事情的经验,一个劲的打电话问我怎么办怎么办。最后经过我数通电话的调停,最终H师傅进入了系统且通过了,而签字的问题则一直拖到了滑跑前,直到空姐提醒我关手机,我才赶紧给峰哥交代了处理方法。期间,我还因为拿错手机给辅导员打电话请假,最后瞒不过去,便直接说我现在在香港,没两个礼拜回不来。

然而今天却出奇安静,因为我直接关了手机,用另一部同朋友联系。随后,因为我实在来的太早了,便买了本书,在机场看了起来,一直到起飞前。中间我还用假的飞行计划和梅兰妮开玩笑,她是法国航空公司的空乘,住在离巴黎很远的小城镇里,之前坐飞机认识的,她的长相不输于国际一线模特,即使是维多利亚的秘密时装秀的模特们,也不过如此。这次,我要见的就是她,因为她之前告诉我6月20日要来台北,问我有没有时间,我本不想拒绝,但她后来又有约了,况且那时我也有点走不开。为了补偿,她又申请了飞武汉的班机,本来申请了飞武汉,但是公司又临时推迟了日期且要她改飞北京。由于她之前时间没定好,我也没订去北京的机票,加上实验室的事,我走的很仓促,去了北京以后才发现,衬衫也没熨,充电器也没带,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都要现买。

那天西安有18节的大风,北京更大,机场的报文显示有20节,阵风24节。玩过模拟飞行或者有飞行经验的朋友都知道,现时流行的波音机型和空客机型可以在正向抵抗10节的风,法向15节。而那天风出奇的大,所以整个起飞和降落过程非常颠簸,有几个行李箱还被震下来过。最终总算是安全落地了,但那天机长似乎十分生气,下机时,隔着舱门都能听到他在厉声训斥副机长。

我租了一个还不错的房间,在东直门外大街上的一个公寓里面。这里离三里屯不远,几步路。对面是澳大利亚大使馆和加拿大大使馆,楼下是一间爱尔兰酒吧和印度餐厅。我的楼层比较高,在13层,楼下的公寓里住着不少黑人,时常能在电梯里碰到。而到了晚上,这里又成了白人的天堂,在楼下的酒吧里,他们开怀畅饮,大声的聊天,有时放声歌唱,好不热闹。原本选这里,是因为离机场线比较近,德云社三里屯剧场也近,不料却闯入了使馆区。

在幸福村吃过饭后,我来到幸福一村农贸市场买一些零碎东西,期间因为一个老黑一直在我前面杀价,比我还会玩,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。到了下午四点,我突然想起一个人,便给他打了电话。他便是前文提到的W经理的前任——JG。JG原本和W经理一样,都是杰夫招来做交易的,后来培训失败以后,便开始管理实验室杂务。再后来,JG要考在职研究生,又觉得在这里混不是办法,便借着在北京读研的机会,跳槽到一家保险公司做了销售。本来我是想找另一个之前的研究生的,但对方是女生,而且那时有传言说她快结婚了,我便觉得找她不是很合适,就没再约。

刚开始JG说我在大兴呢,后来又说在丰台有事,把我吓了一跳,这也太远了。不过下午他还是回到了位于崇文门附近的公司,我便约他下午五点崇文门饭店对面见。

到了崇文门,站在他所说的黑楼前面,等了不一会,他就下来了。一年不见,他还是老样子,他说带我去他公司转转,我便跟着他,绕到黑楼背后,从一个小电梯上去,又转过几个弯,才到了他公司。他问我实验室现在怎么样,我那时没细说,便说了句差不多。之后,他就给我推销起了保险。JG这哥们从六月初以来,就没少给实验室的人推销保险。我说不要,他就带我进了办公室。这个办公室很大,但座位也不少,每个人都空间都不多,JG坐在靠里的位置,墙上贴着一堆激励的话语和业绩排行榜。虽是写字楼,但空调却不怎么好,过道上还放着四五个大风扇。由于已经下班了,这里也只有几个人在闲聊。JG拿出了一叠公司的资料让我看,我翻了翻觉得没什么兴趣,和外面的宣传册差不多。之后他又跟我聊起了他毕业论文的事,我觉得他方向还蛮靠谱,虽然还没什么头绪,便支持他,让他依靠自己保险公司员工身份,拿出一些好的数据出来。他同意了,接下来,他便邀请我去公司旁边的商场里吃饭。

这座商场很大,来到顶楼,找了一家烧烤店,点了几个肉菜,两瓶北冰洋汽水,我们就聊了起来。首先还是杰夫的事,我问他,你之前为什么要跳槽?他却说,就是感觉一直在那里没事做,天天玩,有点废。然后和杰夫合作有点不顺心,就是跟不上他节奏。然后我就退出来了。我又问他,直接杰夫经常骂你吗?他说不。我之后将实验室最近的事给他说了一遍,从他的神情看,有点不太相信,我便说杰夫最近可能确实有点异常了。他似乎没缓过来,后来说,那也不至于这样吧。后面我岔开了话题,吐槽了一些北京的事,之后,他便带着我沿崇文门外大街散步。我又一次提了杰夫,他则表示杰夫人是强势,但你说的情况我还没遇到过。之后他问我C老师什么看法,我说了,他觉得C老师对杰夫的把握通常比较准,但我表示这次他明显不对劲,他没说什么。我俩一路向南,走到磁器口,再过马路调头回来。

往回走的路上,他跟我说了些北京的事,例如经常堵车,司机不懂车让人等等,都是些大家听过的北漂故事。最后我们在便宜坊门口聊了会,因为他那天好像是在追忆童年时光,非要拉着我在那边看小孩子们踢球。坐在那里,他自己在发愁没有女朋友,一边叹气一边伤感,我则安慰他,别急,你反正现在工作压力挺大的,稳定以后再说吧。其实实验室的人都了解他,他和W经理一样,都快三十岁了,可他们俩没什么别的兴趣爱好,每天就是实验室、公司和家里,很少与人交流,更别说女孩了。他俩属于那种宁可废也不出去干点什么的人,因此朋友少,找女友更是难上加难了。

聊完,我便和他在崇文门地铁站告别了,他要回自己在丰台的住处,我则来到了前门。

晚上的前门,有丝阴森恐怖的景象,才九点多,可附近几乎没什么人了,路上车也少。一眼望去,只能看到毛主席纪念堂东侧一个个武警战士在站岗。这里戒备森严,一下子就没有了刚才轻松的气息。我沿广场东侧路向前走,不远处便是一个地下通道,天安门广场一侧的出口已经关闭了,只能沿着东边继续走。广场东侧路上,有几家便利店和纪念品店,继续向前走,便能清楚的看到国家博物馆和左手边的天安门广场、人民英雄纪念碑以及人民大会堂。此时天色已晚,通往天安门广场的路已经封了,而继续往东长安街走要过安检,而恰巧,我当时并没有拿身份证,因此安检人员一直挡着我,我试图求情,不料,几位前门派出所的同志一下子围了上来,他们气势汹汹的问我来北京干嘛?!这里是最核心的地区,气氛自然要紧张许多,在我说明了情况,报了身份证号以后,他们才让我过去。一上东长安街,人潮便再次涌来,周围的游客们都开始齐刷刷的拍照。这里实在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,干脆早早离开算了。沿着东长安街向东走,一路走过公安部,路上的武警依旧不少,我无意间瞟了一眼靠在路边武警车上休息的武警,结果他立刻回了我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,好像随时可以取了我的性命。那种眼神,我只在杀过人的解放军战士或者是边防缉毒警的眼睛中看到过。直到走到王府井大街附近,路上的戒备才松弛了不少。我一个人在街上闲晃,从王府井一路走到六部口,又过了东四十条,一直走到东二环,我才坐上地铁回了东直门。

走上东直门外大街,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。夜猫子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,我发现一条小路上,有一个麦当劳店,正巧有点饿,便准备来这里吃点东西。然而,后半夜的麦当劳,真是另一个世界,与我们白天所见的麦当劳完全不一样。街角,几个流浪汉,裹着被子在睡觉,麦当劳门口有好几个大垃圾袋,似乎是正在等着垃圾车来清理。一进门,眼前的场景便令人震撼,一群看着不怎么干净、像流浪者的人们坐满了整个大厅,他们大多数在睡觉,有的则是睡不着,呆呆的发愣。不时,几个高大的男人,冲着他们当中的某些人大喊:“坐起来!不准躺!”、“把鞋穿上!”、“到外面去!不点餐来这里干嘛!”。他们态度恶劣,口气生硬,声音大的能震塌楼板。我点过餐后,便找了一个空座坐了下来,正巧对面坐着一位老大爷正手扶着头,看似是睡不着觉的样子,很是痛苦。他看起来将近六十岁,说话口音完全不是北京本地的,身上穿着一身迷彩,但似乎很久没洗了。见我过来,他便和我打了招呼,我问他是哪里人?他答湖北,本来他是在附近一个工地做保安,后来老板欠债跑路,他丢了工作,又没地方住,就只好四处游荡,实在困了什么旮旯都能睡。他说他是刚刚被人家从二楼赶下来的,原本他在二楼躺着,可保安嫌他占地方,让他赶紧走,他没地方去,就来一楼睡觉,可连着几天都是坐着睡的,浑身上下都疼,实在熬不过去了,可又没办法,继续去睡。

我不知道说什么,心里五味杂陈,只好对他笑笑,继续吃饭。很快我又从这群人中注意到几位“不合群”的人,在靠窗的一排位子上,坐着一对夫妻,女人怀里还抱着孩子,这个孩子看起来只有三四岁。这三位穿着还算体面,可也是不点餐,只睡觉,保安对他们很不客气。似乎在想流浪汉这样也就算了,怎么看着正经的人也来这里蹭座位。我这人属于大家口中爱管闲事的人,自然是要问问他们究竟的。见他们被保安吵的没心情睡了,我便凑过去和他们招呼。这一家三口是河北来的,孩子生了病,来北京看病,可是折腾了快一个月,依然挂不上号,约不到医生,身上带来的积蓄都花的差不多了,为了给孩子看病,只好能省则省,宁可露宿街头。在我右手,还有两位中年妇女聊着天,她们都手拿着双肩包,似乎也是流浪大军的一员。我听着她们讲话,知道她们俩都是东北人,一个来自吉林,另一位来自辽宁。从谈话中听出,吉林的这位,来北京打工,却丢了身份证、户口本和银行卡,但又不想回吉林,没了身份证又不能找工作,就只好来麦当劳捡人吃剩下的吃,晚上在这里休息,白天就去打个零工,要不然就是继续睡觉。

吃完饭,我走出麦当劳,门外的保安正在驱散着,或躺或坐在麦当劳旁边的流浪汉们。其中有个哥们的行李非常多,不但有一个大行李箱,还背着两个双肩包,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样子。因为走的急,他手机还掉了出来,被我捡到,借此我俩攀谈了起来。门外的那位保安依然不依不饶,用一口地道的北京腔冲他喊:去那边买酒去!别在这杵着!从交谈得知,他是在和妻子冷战,自己赚的少,妻子很能干,岳父岳母家却一直排挤他,他负气离家出走了,很快便流落街头了。

我回到了东直门外大街,继续向前走着,穿过一片的旧家属楼,便来到了我的公寓旅馆楼下。这里又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,这一晚,环境转换太快了,让人有种似乎这不是同一个城市的感觉。楼下的酒吧外,有一排桌子,那群白人在这里大声聊天,喝酒,很是放肆。有的喝醉了躺在别人怀里唱歌,也有的脚踩着座位,高声吹牛。两位长相还不错的德国女子(听口音)突然从那里站起来开始互相奔跑追逐,互相用杯中的酒泼着对方,同时张狂的笑着。我仿佛是在看动物园的表演一样,从他们身边走过。坐上电梯,一位白人男子搂着两个中国女人不停地在电梯里闹,我身边的两位黑人女子不时露出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们。我的楼层很高,等他们都走了,我才一个人回到房间。

回来以后,很快,我便收到一个消息,杰夫已经于昨天离开了西安,返回山东,新书事件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。接下来的两个月,杰夫几乎不在微信上说话,也不提新书的事情,似乎一切都戛然而止了,其实后面的九月,才是真正的考验。

杨昀昶
2019年10月5日
西安


文章作者: 杨昀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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